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衡水10月5日電 題:訪冀中回民支隊烈士“守墓人”:一身西裝的“鄭重”和一句承諾的“堅守”
作者 裴國榮 崔志平 苗鳳強
守了大半輩子烈士墓的王志杰,沒想到年近古稀會走進人民大會堂。
國慶節(jié)前夕,全國民族團結(jié)進步表彰大會在北京舉行。352個全國民族團結(jié)進步模范集體和368名全國民族團結(jié)進步模范個人受到表彰。王志杰是其中一位。以黨中央、國務(wù)院名義開展這一表彰,這在黨和國家歷史上是第一次。
“我穿著它們見過大世面,得穿著它們讓這里的先輩看一看?!背跻娡踔窘埽撬B夜趕回阜城的第二天。此時,他依舊穿著去北京時特意置辦的最好“行頭”:一身普通的深灰色西裝。雖然西裝的感覺和他曬得黝黑的皮膚略顯“違和”,卻格外鄭重。
王志杰說的“先輩”,是長眠于“高紀莊突圍戰(zhàn)”戰(zhàn)場舊址——河北省衡水市阜城縣本齋紀念園東區(qū)的88位冀中回民支隊烈士。作為此間保安員兼義務(wù)講解員,這里是他和他的父親接力堅守82年的地方。只因,一句承諾。
2024年4月,王志杰為本齋紀念園的回民支隊烈士墓打掃衛(wèi)生。崔賢飛 攝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,冀中有回民近十萬人。在日軍肆虐踐踏下,冀中回族健兒在河北獻縣回族愛國人士馬本齋帶領(lǐng)下,組建地方抗日武裝回民支隊,成為冀中平原上一支驍勇的野戰(zhàn)部隊。1942年,侵華日軍對冀中抗日根據(jù)地實施“鐵壁合圍”政策,為掩護主力部隊轉(zhuǎn)移,馬本齋率領(lǐng)回民支隊在阜城縣高莊和紀莊打響了著名的“高紀莊突圍戰(zhàn)”。
“突圍戰(zhàn)中,回民支隊遭受了建隊以來最慘重的損失,88人壯烈犧牲?!蓖踔窘苷f,當(dāng)時回民支隊大概有1700多人,犧牲的88人里已知的除了戰(zhàn)士,還有大隊長、副中隊長、分隊長、小隊長、副小隊長、指導(dǎo)員、書記員、干事、機槍排長等。
而這些,是他跑了12年,幾乎走遍回民支隊?wèi)?zhàn)斗過的地方,確認72位烈士身份、幫32位烈士找到家人后,一點點梳理出來的。
王志杰默默站在一座座保留原有形狀、不足一米高的烈士墓前,似在壓抑一種即將哽咽的情緒:“我父親目睹了戰(zhàn)斗的慘烈,冒著被日寇報復(fù)的風(fēng)險,組織部分村民收殮了烈士遺體,就埋在這里?!?/p> “高紀莊突圍戰(zhàn)”中88名回民支隊烈士墓的老照片。張勝榮 攝
“他們沒有姓名牌,當(dāng)時埋得匆忙,環(huán)境也不允許?!蓖踔窘茌p聲道,哪怕他后來確認了72位烈士的身份,到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哪座墓對應(yīng)哪位烈士,“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好他們”。
“守護”兩字,王志杰說得再次哽咽。據(jù)王志杰介紹,當(dāng)年突圍戰(zhàn)3天后,馬本齋親自為烈士舉行集體葬禮。他的父親王夢北向馬本齋請求并做出鄭重承諾——誓死看護烈士墓地。
自此,一句承諾,父子兩代人,接力堅守82年?!半m然打小就跟著父親看護墓地,但正式接手是1993年?!蓖踔窘芑貞浾f,1993年,81歲的老父親突然很焦急地讓他馱著去墓地。
到了墓地,王夢北失聲痛哭。他對著88座烈士墓指著王志杰交代道,“哥哥兄弟們,對不起你們,我很可能以后來不了這個地方了,這是我兒子,以后就由他守護你們。”
從墓地回去的第40天,守護烈士墓51年的王夢北去世,王志杰代替父親接力踐守“承諾”。2015年,阜城縣本齋紀念園建成開園,王志杰被正式聘為保安員,并義務(wù)成為此間講解員。
“沒有一句言語,比銘記更有力,只要我們記得,他們就還活著。”為做好講解,高中學(xué)歷的王志杰根據(jù)從父親那聽來的口述,整理出長達54頁的《八路軍冀中軍區(qū)回民支隊高紀莊突圍作戰(zhàn)親歷記》,并于2012年陵園開始修整時,萌生出幫88位烈士尋親的想法。
“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,總得給他們尋一尋家在哪里。”12年間,隨著尋親的足跡越擴越大,王志杰把此間民族團結(jié)的故事也傳得越來越遠,義務(wù)講解多達4000場。
被銘記的不止全國各地犧牲在此的88位冀中回民支隊烈士。作為“全國民族團結(jié)進步教育基地”,本齋紀念園中區(qū),除了一座醒目的通高19.45米,寓意1945年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紀念碑,還有三面用金字銘刻的烈士英名墻。
10月4日,本齋紀念園的烈士英名墻。張勝榮 攝1320個名字,作為一個個曾經(jīng)鮮活的個體,被一筆一劃無聲地刻在了深紅色巖石上。王志杰指著一個名字說,這是他的堂兄。他的父親王夢北是地下黨員,動員家中4名后代參軍,堂兄王子貞留在了戰(zhàn)場上,“這1320個名字,都是阜城先烈”。
本齋紀念園的阜城革命歷史紀念館里,還有一面特殊的“73革命烈士”頭像墻。73名烈士的年齡定格在十幾歲到四十幾歲,卻多數(shù)只留下手繪肖像。
“這是阜城縣已知犧牲的烈士里,僅有照片或畫像留下來的73人?!蓖踔窘苣抗馔A粼谝粡埉嬒裆?,這是他妻子的姨夫。
“為了守護家園,有戰(zhàn)士為救戰(zhàn)友來不及多想就用自己的身體擋子彈,咽氣前,更把僅剩的口糧一塊玉米餅硬塞到戰(zhàn)友口袋里……”當(dāng)日,王志杰輕輕講述著一個個故事,努力不再哽咽。
“這是國慶,大喜的日子?!彼従徛曇簦读顺渡砩系奈餮b,對著此間先烈大聲道:“放心吧,我替你們看過新中國成立75周年的升旗了。”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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